【將軍澳】水下三十米的獵魚人生

在台灣，家裡有第四台的人家，我想都看過日本的一個節目–「黃金傳說」。在節目裡頭，有一個很酷的單元是要用一萬塊日幣生活一個月，其中，又有一位極度白癡的天才常常會出現，他在房間裡頭養雞，吃雞生的蛋過活，不時又會穿著爆笑的防寒衣，手拿魚叉，跳進海中捕魚維生。



講到這裡，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是誰了吧。



沒錯，就是這傢伙。「濱口優」！









以前，在節目上看到濱口優在海裡捕魚的時候真的覺得他實在是太屌了，再加上他豪邁誇張的搞笑方式，真的會一直被他吸引住目光。節目結束之後，都會深深地覺得，「這個人真是個不可多得的蠢材...啊不，是人才」。



（找濱口優的圖片時，竟然讓我不小心找到濱口優捕魚時的配樂，這首音樂的名字叫做是雷瑪根大橋(The Bridge At Remagen)）












沒想到，在台灣，一個遙遠的小島將軍澳，竟然有人過著的生活和黃金傳說的濱口優是一模一樣的。



這個大多數人都以捕魚維生的小島，有一種特殊的捕魚方式叫潛水打魚。



身上穿著防寒衣，雙手戴著手套，雙腳套著蛙鞋，腰上綁著鉛塊，嘴裡咬著二級頭，眼前戴著面鏡，手裡握著一把魚槍，將自己投身於深邃的大海之中，在一片深藍中打滾，和眼前的魚兒們打交道。



這種討生活的方式，和身穿襯衫、打領帶、穿皮鞋，上班的環境在冷氣房裡，面對著電腦的上班族是完全不同的生活模式，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



在將軍澳，有一位潛水打魚的漁人常常說：「濱口優，太遜了！」



我會認識到潛水打魚這份特殊職業，就是因為他。大家都叫他阿弘，因為大我幾歲所以我都叫弘哥。



弘哥是土生土長的將軍人，因為在將軍澳只有國中，所以國中畢業之後他就到台灣去了，弘哥在我的故鄉台南念書，之後到台北工作，接著當兵。當完兵之後，弘哥決定回到他的故鄉生活，經營民宿之外，也和他二哥學習如何拿魚槍潛水打魚。









弘哥常說：「經營民宿不是為了賺錢，也賺不了什麼錢。經營民宿只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，台灣有個地方叫將軍澳，而這地方是我的故鄉。」



「如果不是因為靠潛水打魚賺錢，將澳貝殼館民宿可能沒辦法撐下去。」弘哥說著。因為，在一個鮮為人知的二級離島經營民宿挑戰性相當大，食、宿、交通都是傷腦筋的大問題。再加上，弘哥民宿的收費真的非常仁慈，如果再殺價實在是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......殘忍！



現在大學畢業的起薪22K，弘哥潛水打魚可能認真打個一、兩天就賺到了。收入很驚人沒有錯，但這份收入完全是用生命去換來的。而且，想要有這份收入之前，你還必須先去搞出一艘船、魚槍和全身的裝備，接著，你要有勇氣跳下大海，下海之後，你更要有本事抓到魚，否則一切都是枉然。



在104寫寫履歷，然後面試，得到老闆的親睞之後上班，這點小事如果你到現在都還在喊苦，抱怨找不到工作，工作不如意，那麼，乾脆直接介紹弘哥給你好了，跟著弘哥綁著鉛塊跳海去吧！





（全副武裝的機器戰警）





咬管子的船舶式潛水和揹氣瓶的潛水，一個是為了討生活，另一個則是休閒玩樂，當然是不一樣的。船舶式潛水由船上的空氣壓縮機打空氣，透過管子提供空氣給水底下的人，因此可以在水底下待更久，行動也比較自如。



當然，和弘哥一起出海，待在船上的阿公（弘哥的老爸，我們都叫他阿公）也是相當重要角色。管線該放多長，船該轉哪個方向，流水如何，深度多少，水清或水濁，這都是阿公花一輩子的時間討海，累積來的經驗，平常人根本沒辦法做得來的。





（討海人豪邁滄桑的帥勁）





弘哥在水下打魚的時候，待在船上的阿公雖然也會和我們聊聊天，但始終注視著的是那條管子，和水面上冒出來的泡泡。「咧怕胡啊。」(「在打魚了」的澎湖腔台語，關於澎湖腔台語請看將澳非日記之澎湖腔台語教學)阿公邊抽著菸說著。光看管子移動的速度和冒出水面的泡泡，阿公就知道弘哥在水底下的一舉一動。





（阿公熟練的控制管線）





阿公和弘哥之間的默契，已經達到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眼神，兩人合而為一的境界了。「打魚時，我和老爸是生命共同體。」弘哥會這麼說不是沒有他的道理。





（某次浮潛時在海上，剛好碰到打魚回來的父子倆）





我實在很幸運。某次，和弘哥、阿公出海時，弘哥打完魚後問我：「要不要咬管子嘗試跳跳看？」哇靠，也太刺激了吧。雖然說我有潛過水拿些鳥證照，但畢竟咬管子潛水和揹氣瓶潛水是不一樣的，當時，心裡面當然是怕怕的，一種叫做緊張的感覺在我身體裡亂竄。



不知道從哪來的傻勁，結果我還是裝備穿一穿跳下海了。下潛之後，深邃的海帶給我的那股寧靜，讓我的緊張感平息不少，再下潛一些，聽著自己的呼吸聲，心中也完全平靜下來了...



原來，將軍澳海裡面的魚真的是像弘哥所講的：「多到讓你用挑的！」



當然，我沒有拿著魚槍下海，因為也不曉得該怎麼使用，這次只潛到水下十幾米，撿了些螺貝類，不曉得潛了多久，便感覺到有人在拉管子，提醒我該上來了。



因為之前休閒潛水都是跟著教練潛，這次是我獨自一人潛水，所以上升時太大意了，上升得太快，身體來不急減壓，到船上之後頭開始痛了起來......還好，只是因為減壓不足所導致非常輕微的潛水伕病，不過頭還是抽痛了好幾天才慢慢退去吶...





（弘哥水下作業情形）





（浮潛打魚）





靠潛水打魚討生活的漁人出海，幾乎都是沒在休息的連續潛水。因此，出現潛水伕病都是正常的，通常也都只是一些輕微的症狀。其中，弘哥最嚴重的一次還差點要了他的命，那回阿公連夜將漁船開上馬公，把弘哥送進醫院的載壓艙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減壓，才把命救回來。



潛水打魚這份職業，面對的不是老闆，不是業績，面對的，是死亡。



在海平面負二、三十米的深處，是沒辦法容許出狀況的，但水底下不可預知的狀況又是那麼的多。像是被有毒的生物刺到啦，打到魚之後被拖著跑啦，被章魚拔掉面鏡...等等之類的狀況，碰上了怎麼辦？冷靜應該是最好的處理辦法吧。





（唯一的生命線）





通常，潛水打魚的作業時間都是在天色變黑的時候。「晚上的魚比較好處理。」弘哥這麼說著。其實原因很簡單，晚上魚在睡覺了嘛。



常看見弘哥打魚回來的漁獲量，晚上和早上有時真的會差很多。不過相對的，在烏漆嘛黑的海裡，只靠著潛水燈的燈光當眼睛，危險性當然也提高不少。





（白天的漁獲）





（晚上的漁獲）





打回來的好魚，通常很快就會被當地人買走。剩下的，弘哥會把牠們冷凍起來，有空載上去馬公魚市場賣，或者，用冷凍宅配賣給全台灣各地的朋友。會和弘哥買魚的人都知道，因為魚的來源清楚，絕對新鮮，價格又都是以馬公魚市場的標價去算，要以這種價格買到這麼新鮮又高級的魚，全台灣不曉得還會有哪裡有得買。



因此，訂單都是一張張的來，魚也一箱箱的寄出去...





（量體重中...）





弘哥說：「我最喜歡在水底下和魚搏鬥的快感！」這麼變態的說法還真的就適合套用在這變態的職業上。要說出這句話，除了要有異於常人的勇氣之外，更要有堅定的心以及對自己所做的事有無比的熱情。



在在這個時代當中，能有多少人像弘哥這樣，這麼確定自己所選擇的路，然後把他變成謀生的工具，再好好地去享受它，並且樂在其中。



「選自己所喜歡的事，並且把喜歡的事做好。」這句話，不需要從弘哥嘴裡講出來，從他身上，自然而然就可以看得見。





（歸來）





這雙，是弘哥傷痕累累的蛙鞋。在這之前，不曉得已經踢斷了多少雙...









選擇潛水打魚這份特殊職業的背後，揹負的究竟是什麼？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？為了讓自己生活過得更好？為了撐起整個家庭？



答案，我想只有弘哥自己最清楚知道。





看著弘哥，讓我知道了，不論自己做的是什麼，每天都充滿熱情的活著，是最重要的...









最後，附上弘哥出海作業和水下打魚時的影片：





（海上作業情形）





（往下一個魚礁前進）





（浮潛打魚）





（弘哥的復仇～）







【延伸閱讀】

弘哥的部落格：點此連結

包子的部落格：點此連結

煙斗客的重機日記–魚槍獵人：點此連結